第二天早晨,龙斌飞拖着沉甸甸的身子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去往学校的电车。而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教室中时,同班的同学们都一瞬间停下了嘴,像是一起达成了共识一般点点头,又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与身旁的友人谈天。
龙斌飞沉默地扫了他们一眼,却发现平时会自然地上来与他打招呼的几个熟人今天不知怎么得都别开了视线。可他也没有多想,只是与往常一般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双手贴着桌面趴下继续补觉。
也许是昨晚的事情令他的神情微醺,今天上午的课,他一不留神便是全都睡了过去,当中午休息时间的铃声将他吵醒时,他这才发现最后一节体育课已经早早结束。
一般时候,午饭时间龙斌飞都是与咲夜分席而坐的,因为两人并没有过多交集,作为人气王的她与学渣的自己也没有处在同一个世界。可是这回,还没等龙斌飞离开教室,从位子上站起的咲夜便朝龙斌飞走来。
龙斌飞奇怪,不知什么风将那高高在上的她吹来自己面前,而他的疑惑很明显没有传达给眼前的她,因为咲夜已经毫不顾忌周围人的视线,在龙斌飞的面前站定。
“龙斌飞。”她微抿樱唇,说出的词藻都有些颤抖,“昨天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
咲夜说着,便是将双手紧贴身体,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对龙斌飞弯下腰去。
“怎,怎么了吗筱原同学!”座位在龙斌飞前面的女生慌张地跑到咲夜身旁,试图扶起举动夸张的她。然而任由她怎么拽,咲夜都像是被定型了的人偶一般,毫不动弹。
龙斌飞同样也对她这一突然的举动感到奇怪,但他大概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理由。咲夜也许是认为自己将龙斌飞扯进剑道部,造成了他的败北以及一系列叫人看不下去的事故。这种自责最终令得她放下自尊,向龙斌飞道歉。
可是,这并不是她的过错,退一万步讲,哪怕的确是咲夜的问题,那也并不是仅仅一个弯腰便是能够解决的事情。简单的来说,她的“认错”只不过是为了让龙斌飞原谅她而做的,一种十分狡猾的做法。
证据就是,现在,此时此刻,全班的气氛都因她的举动变得僵硬起来,射向龙斌飞的道道视线也因咲夜而变得冰冷起来。
“可是我又能够怎么办?”龙斌飞在心中叹气。此时如果自己不原谅咲夜的话,那自己今后在班内甚至整个学校的名声都会降到最低,不只是什么“流氓”,“小混混”,他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不留情面”的帽子。
龙斌飞无奈地站起身来,他在心中暗骂一声,算是对咲夜的最后抵抗,就欲将咲夜扶起。
但就在这个时候,令全班咋舌的事情发生了。
“啪——”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如雷贯耳,让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另一名站着的女生身上。
咲夜猛地抬起头来,一手捂着发红的侧脸,以不敢置信的表情瞪向那名站于龙斌飞之前的人物。那道身影仍旧举着作为凶器的右手没有放下,而她气定神闲的表情中却看不出丝毫的愧疚。
“小鸟!”龙斌飞忍不住叫出了她的名字。
而小鸟没有看向他,只是收回一只手,向怒火涌动的咲夜说道:“筱原同学,请不要这么做。”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咲夜气得暴跳如雷,一根手指指着小鸟的鼻子,向她吼道。
而小鸟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她将头微微倾斜,朝着龙斌飞弯起嘴角,随后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把拉住龙斌飞,和他一起离开了教室。
“喂!小鸟!”
两人疾步走向平时的天台,而在半路之上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就当他们来到天台之下的楼梯间时,龙斌飞一甩手,挣脱了小鸟的束缚。小鸟同时转过身来,这时,龙斌飞总算是看见了这名少女此刻的表情。
“对不起!”小鸟的脸上浮起红霞,她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那般紧闭双眼,不停地对龙斌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想起来,作为一名在班中没有存在感的文静女生,下定决心为龙斌飞出头着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小鸟虽在他人面前表现淡定,但仔细看去,就能够辨认出从她眼角流下的恐惧的痕迹。
当龙斌飞看见她的那副表情之后,哪还有精神责骂,他的神情渐渐柔软下去,同时突然感到莫名的心情愉悦。
他温柔地将双手搭上小鸟的肩膀,停住她颤抖的身体。待到对方将眼睛睁开时,他毫不犹豫地迎着那双水润的大眼看过去,用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对她说:“谢谢你。”
小鸟脸上的红晕不减反增,但脸上的害羞神色早已褪去。她点点头,用噙着泪的微笑回应龙斌飞,然后又像是发现了自己不堪的外表,急忙用袖子擦去残留的泪水。
“好了!不说了!我们吃饭去吧!”
龙斌飞点点头,与小鸟一起推开铁门,来到了他们两人的特等席——屋顶天台的栅栏旁边。
经过方才的小插曲,龙斌飞都差点忘记了昨夜的苦闷与伤感,现在一想起来,却感叹道自己觉悟的不足。
而这时,先龙斌飞一步打开了便当的小鸟仿佛与龙斌飞心灵相通那般,问及了昨日傍晚的比试。
“我知道自己会输……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还是选择和上条比赛,毕竟那时的气氛由不得我自己做主。”龙斌飞这么回答道。
他明白如此显而易见的借口无法蒙混过关,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个脸皮薄到要随时看气氛行动的家伙。当时的自己,因为心存的一丝侥幸作祟,最终如同赌博一般选择了应战。不是他龙斌飞放马后炮,现在想想,那一场胜负对龙斌飞来说就连百分之零点一的胜率都不到,因为要说他的实力,最为显著且被他依赖的便是肉体的强劲与力量的庞大,然而对上以身法与灵巧出名的上条,他的优势就会变得荡然无存。
龙斌飞回忆起昨日自己的无力,神情也是有一些灰暗了下来。小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也只得陪着苦笑,出声安慰安慰龙斌飞,希望自己的陪伴能够或多或少分摊掉他的负面情绪。
“说起来龙斌飞,你知道运动会马上要开始了吗?”小鸟看准时机切换话题,有些走神的龙斌飞也同时被她话中的名字给提起了兴趣。
“运动会?”
“没错,嗯——龙斌飞在香港有参加过吗?”
面对小鸟的提问,龙斌飞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鸟也没有多问,只是接下话题继续道:“大概再过个几个星期吧,我们学校的运动会就要开始了哦。到时候学校里会十分热闹,不仅是家长,连周围的市民们也会跑过来凑热闹!”
“诶,是吗。”
“是的!”小鸟瞪圆乌黑的大眼,如同小鸡啄米般兴奋地点着头,“龙斌飞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只要这一次运动会过后,我相信你也会爱上它!”
龙斌飞不置可否地苦笑一声,用手轻轻推开越靠越近的小鸟。他的确没有参加过运动会,但是他隐约间觉得这样活力四射青春洋溢的大会一定不怎么适合他。
“小鸟很喜欢运动吗?”这一次换做龙斌飞发问。
小鸟顿了顿,有些迷茫地微微颔首,道:“我吗?嗯——其实我并不喜欢运动。比起在阳光底下奔跑,我还是更加喜欢呆在安静的书房里享受书本。”
龙斌飞点点头,这个回答与他脑海中的小鸟形象十分符合。
“但是啊,”小鸟继续道,“我喜欢运动会来临之前,人们带着期待表情做准备的身姿。我还喜欢为了不辜负父母期望而默默加强锻炼的人们的身姿。但是最重要的果然是,运动会当天,大家脸上展露出的笑容。”
小鸟及肩的长发随风飘散着,她脸上露出的向往神情被龙斌飞尽收眼底。似是要被小鸟感染了一般,龙斌飞的心情也禁不住雀跃了起来。他觉得既然能够让小鸟如此期待,那个名为运动会的节日想必充满了欢声笑语。
“希望运动会能够顺利举办。”龙斌飞笑道。
“嗯,没错,”小鸟用手捋顺自己的发丝,同样这么说道,“希望运动会能够顺利举办!”
这一天,龙斌飞的日程计划表上多出了一项被圈出的重要事项。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张计划表上,也记录下了运动会的日期。那是距离今天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某个星期五,但纸上记载着的事宜却如同当天日记一般,详细而又流利。
放下笔去,龙斌飞望了一眼窗外月色,他的神情也渐渐地凝重起来。某一个时刻,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演变成一张扭曲的笑脸。高悬于空的繁星们因好奇而窥探起窗内的景色,却无奈,此刻的龙斌飞早已站起身来,拉上窗帘,唯留下缓缓流动的风继续驰骋在夜晚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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